黄昏时分(《沙漏效应》紫石英视角 欺诈组二设警告)
就在这连时间都模糊起来的黄昏下,紫石英仅仅是慢慢地走着。他走得很慢,仿佛时间也会因此变慢一样,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慢了下来。人与人之间的裂隙尽皆显露出来,就像在萧索的冬季,狂奔而喧闹的大水慢慢降下,露出一块块巨大而形状怪异的石头,相隔不远,却绝不允许相容。
事情是从哪里开始的呢——在和往常一样寂静的黑夜里,紫石英提起笔思索着。尽管他知道这些事没有开头,也不会有结尾,但他还是立刻想起了中午的那个邀请。
没错,是他先去找橄榄枝的。当时大家刚刚吃好中饭,一个个都困得不行,谁也没功夫管谁。当然,还有一句话叫“饱食思淫欲”——对橄榄枝来说自然是非常恰当的。他知道橄榄枝在这个时候是最不设防的,在这个闷闷的中午,需要通过一些途径消磨一下心中的块垒,否则真的会闷死的。
紫石英一边为自己的机智暗暗得意着,一边在心里对橄榄枝做出没有自制力的评价——这就和蓝调先生完全没法比,他想。蓝调先生是那么完美,即使从最阴暗的角落也看不到任何弱点,反而会让你发觉自己是多么的渺小、可悲,只能从这种角度仰望他。这么想着,紫石英的眼神微微阴沉下来:这样的他,喜欢门当户对的画师也是理所应当的吧,果然我才是那个多余的替代品呢。我当然配不上蓝调先生,我也不能像绿翡翠那样粗暴地对待前来求助的他,那我唯一的选择只有逃跑了,虽然……虽然……他看起来那么无助……但像我这样的人,是没办法帮他的,我这么弱小,陪在他身边他也只会觉得碍手碍脚吧。
紫石英看看同样沉闷的天空,定了定神,向橄榄枝悄悄走去。“那,那个,先生,我,嗯不对,你有空和我在一起待一会儿吗?”紫石英仰起头,心里想着蓝调的样子,眼睛却敏锐地捕捉到他帽子里的黑暗部分忽明忽暗,最后用手压了压帽沿,不自然地点点头了,说:“那就去我家。”“谢谢,谢谢先生!”果然,他就是这样的人,紫石英对某个自己说。
橄榄枝走在前面,紫石英跟在后面。他的脸色大概不太好看吧,紫石英暗暗地想着。不过这也不太要紧。要不要安慰他?紫石英刚刚想到就摇了摇头:不不不,这个可恨可恶的暴徒,不值得去安慰。紫石英想到这儿,默默地向橄榄枝脖子上斑斑驳驳的牙印射出森森的目光。
“嗯,嗯,别动!”“哈啊!”
……
紫石英半瘫在床上,几乎要昏死过去。橄榄枝自顾自地穿上皱巴巴的衬衫,朝洗手间走去。
呵,我。
呜,我。
呵,又要开始自我同情了吗?傻瓜,没人会在意你的。肮脏的家伙。
呜,那又怎么样?那个人渣,迟早,迟早,所有人,所有人都会抛弃他。
他活该被惩罚,活该。
对啊,对啊。
对啊对啊对啊对啊对啊对啊
请你接受制裁,
去死吧。
橄榄枝从洗手间里出来,看到一个裸露的身体僵直着,眼睛直直地瞪着天花板的某一个点。他不知道紫石英在想什么,但那个眼神,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孩,刚刚得知人类终将死亡,那么无辜——
也那么残忍。
他一向看不得紫石英疯疯癫癫又自以为是的表情,就厌恶地站在紫石英头边,用手狠狠地拍了紫石英的肚子,皱着眉头说:“滚开。”
紫石英“腾”地一下坐了起来——或者说“跳”了起来。这很不寻常,橄榄枝心想,一般他会叽叽咕咕地捂着肚子缩在角落里,然后慢慢离开。
然而今天不是。
他定定地看着橄榄枝,“快走开别用你的手碰我!!!”
橄榄枝愣了一秒,然后傲慢地说:“好啊,那你刚刚为什么要来邀请我呢?”
紫石英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橄榄枝话里有话,突然惊醒似的,抱起头极轻极快地嘀咕: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……”
橄榄枝的心情已经下降到了临界值,脸色冰冷如霜。他看着紫石英哆哆嗦嗦在床上爬着,突然踩住了他掉在地上的衬衫,眯着眼睛问:“你刚刚说的什么,你再说一遍?”
紫石英呆呆地仰起头,看看橄榄枝的脸,又看看橄榄枝的拖鞋。
“……渣。”
“你说什么?!大点声!”
“你是个人渣!!!”
四目相对,空气冰冷到了极点。
紫石英惊恐地捂住嘴巴,然而已经来不及了。
一双手裹携着愤怒掐住了他的脖子,犹如一把铁钳将他死死扣在地上。
“好啊……原来你,原来你们,一直,一直以来……就是这么,这样看待我的吗……”橄榄枝红着眼睛,断断续续地,低沉地说,“原来,原来……是我……被玩弄在鼓里啊……”
紫石英试图掰开橄榄枝的手,但丝毫没有效果。
好难受……喘不过气来了……
怎么办…就这么死了吗……
不应该是那个人渣吗……
快呼吸不过来了……
为什么是我……
不能……
死……
“砰——”就在此时,绿翡翠突然打开了门。
橄榄枝的手突然放松了一些。
不能死……
阻止我活下去的人立刻消失!!
从我身上滚开!!!!
紫石英一拳直直地打在了橄榄枝的鼻梁上,趁他流血时跌跌撞撞地爬到绿翡翠脚边的小柜子旁,大口大口地呼吸。
吸……呼……
吸……呼……
吸……呼……
不知是谁的手拍在紫石英的肩上,但紫石英此刻只是专心地呼吸着,拍开了他的手。
好了,差不多了。
紫石英缓缓站了起来,他敏锐地察觉到房间里微妙的气氛。这让他想放声大笑。
他就这么拿起了一杯水,漱漱口,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。
然后他听到了那个要杀了他的人的声音——
“你……”
于是他把手上剩下的水泼到了那个人渣的脸上。
并摔碎了那个玻璃杯。
四目相对。
紫石英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,于是冲过去想扇他一巴掌。但被绿翡翠阻止了。
呵,苟延残喘的罪人,你终会受到报应的。
紫石英去捡起那件衬衫,拍了拍,小声说:“真脏。”
他听见橄榄枝穷凶极恶的质问,于是抬起头,坦然地看着他:
“怪,怪不得你家兄弟一个个都很好,只有你,你像个寄生虫一样什么都做不好。”
橄榄枝发了疯似的提起紫石英的衣领,紫石英感到自己的脚几乎要离地,可是他不怕,面对这个早已失去平等游戏资格的怪物,他无所畏惧。
绿翡翠横身挡在中间劝架,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,原本壮烈的对峙变成了街头的打闹,而且他也并不希望绿翡翠掺和进关于那个人渣的事件里,他更希望保护绿翡翠不被这些事影响。
出乎意料地,张狂的橄榄枝停了下来,几乎用尽全力推开了紫石英,一只手紧握着绿翡翠的胳膊。橄榄枝气喘吁吁,看起来有些动摇,但他的语气还是那么冷酷。
“你听好了,紫石英……”他指着我,“……而我用尽各种方法也会拒绝你,……就好像我真的相信你一样……自私透顶的家伙,我这里从来就不欢迎你。”我有些累了,眼前时不时泛黑,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听不真切,不过是气急败坏的人常说的那些话。然而,我绝不会轻易放过、轻易饶恕说这最后一句话的人。
“那张可怜兮兮的脸摆给蓝调看去,我不吃这一套。”
……?
他刚刚说……蓝调先生?
他刚刚在骂……完美的,蓝调先生?
又是我的错,拖累蓝调先生了。
对不起,蓝调先生。
为了赎罪,我要告诉他什么才是现实——尽管他不可能明白。
我深吸一口气,这使我感到嗓子火辣辣地疼,让我想起刚刚濒死的恐惧:
“你,你不应该感到开心吗?咳,咳……你,你原来什么都没有,现在……有那么多人,围着你一直打转了。”绿翡翠被你拉在身边,画师讨厌你,蓝调先生讨厌你,我被你掌控。
“不过,我为你感到可悲,因为你看起来风光,最终所有人都会离开你的。”没错,终有一天,所有人,都会离开你。
“一无是处的家伙,谁也不愿意选择你。”跳梁的小丑,不会永远张狂。
“——你最好好自为之。”
我一口气走出房间,关上门,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,仿佛身体被暴雨洗刷了一遍。惩罚也好,罪孽也罢,都被血淋淋的大水冲走。我们这些人最后剩下的,只有无法相容的灵魂笨拙地伫立在原地,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改变。紫石英趴在钢管纵横的天桥上,眼前的景色渐渐模糊,分不清现在到底是清晨还是黄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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